城堡的外面，从缺口处望出去，橘红色的余晖笼罩着云层，偶尔有几只野鸟飞过，看起来像是在晚霞间飞翔。
“真美丽啊。”
“是啊。”
污雨和琳坐在城堡的台阶上，望着天际的云彩。自从回到北境以来，污雨就变得不爱说话，像这样两人坐在一起聊天算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。
“明天……”污雨的手指向天空，“很多人都会死去。”
从希尔维娅的地底王国回来之后，污雨昏睡了整整一天，这段期间，黑魄再一次潜入他的‘梦境’，这次入侵几乎是致命的。在这次对抗中，黑魄再度展示出了一部分未来，现在污雨明白了，黑魄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，将人类心中的‘恶’展示出来。
对于魔法师来说，精神世界是魔力的来源，是最强大的武器，同时也是他们最为脆弱的地方。一个魔法师会用大半辈子的时间来构筑属于自己的梦境，但恶魔却能够一瞬间破坏掉。
琳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，轻轻拍了拍。
“没事的。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的。”
“不。”污雨摇了摇头，“难道你忘记了吗？星空守护是不能参与战争的。”
“但是呢，星空守护还有另一个规则。”琳挥了挥拳头，“强者有权力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。”
琳突然有些失落，因为污雨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。
“对不起，我有些困了。”
在污雨的心中，这场战争是他一个人的事情，是绝对不能让朋友们牵连进来的。但是，如果拒绝的话，一定会让琳生气的。
“雨，上次的事情，你没事吧？”
从冰之国回来后，按照约定，污雨带回了希尔维娅的孩子，并称自己使用了【混乱水晶】的力量才得以战胜冰龙，至于战斗过程则什么都没有说。当然，在他昏倒的时候也没有人去询问他。
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左手。
“没事的，只是魔力耗费太多才昏倒的。”为了打消她的疑虑，污雨故意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，“你看，我没有受伤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被发现了吗？污雨将左手伸进口袋里，在与黑魄分出胜负之前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事情。
“对了，我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污雨拿出一串闪闪发光的项链，下面的吊坠是一个长着一队翅膀的小妖精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琳伸出手碰了碰，又缩了回去。“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，是贤者之石吗？”
污雨点了点头，准确得说，它是希尔维娅的晶魂。
“我在上面施加了一个魔法，算算时间的话，现在应该可以发挥出作用了。你想看看吗？”
琳的视线被引导至靠里的一个房间，里面存放着一枚龙蛋。再过一会，里面的小生命就会破壳而出。
污雨轻轻打开门，燃着松木的炉火将整个屋子变得暖洋洋的，在柔和的光线照射下，希尔维娅的孩子正躺在暖和的被窝里——以蛋的形态。
“好厉害啊，这么大的蛋还是第一次见到。呐，雨，能吃吗？”
答案当然是“不”，污雨微笑着摇了摇头，将项链慢慢凑近蛋壳。
“看见什么了吗？”他问道。
微弱的白光照射下，能隐约看到蛋壳里面的东西，一个小爪子正在挠外面的蛋壳。
“凑近一些，你能听到它的声音的。”
琳将耳朵贴上去，果然听到了‘嗒嗒嗒嗒’的声音。移开项链之后，里面又看不清楚了。
“好厉害，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？”
“昨天。”
“什么时候能钻出来？”
“不知道。可能就是现在，也可能要再等几天。”
“那我们能帮助这个小家伙，让它早点钻出来吗？”
说着，琳将手掌拍在上面，准备打碎蛋壳。
“不行，我们得有耐心。”
污雨拉住琳的手，及时制止了她。琳突然变得消极起来，等待可不是她的强项。
“万一出来了怎么办，要养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随你的便，我可不会负责喂它。对了，还有一点，不准随地大小便！”
“是~~”
污雨拖长了声音回答道，同时用水晶在龙蛋周围布置出一个六芒星阵。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尤为重要。按照约定，污雨要让这孩子融入人类的社会，最基础的条件就是要让她看起来像个人类，而龙族的化身魔法是一种失传的法术，虽然阿特斯的魔法日记中有过记载，但内容十分晦涩难懂，其中一些关键性的文字还是无法解读的龙族古语，恐怕就连大贤者本人也很难对一头幼龙成功使用这个法术。
即使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准备，污雨依然没有十成的把握来完成这个法术。
幸运的是，在布置魔法阵的时候，琳已经睡着了。污雨露出一丝苦笑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琳对自己的新法术不感兴趣。
恐怕已经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了吧。
“这样也好。”
污雨将毯子盖在琳身上，坐在一旁静静等候着。小小的房间里弥散着松木的香味，不需要做什么事情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睡着吧。不过，看着琳睡觉的样子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房间里发出轻微的‘咔擦’声，洁白的蛋壳上出现一道裂缝，一个小爪子很快伸了出来，不久之后，它的头也探了出来。与印象中覆盖着鳞片的龙头不同，看起来更加像是一只毛茸茸的仓鼠，等到它整个身子都钻出来之后，就更加像一只大号仓鼠了。
全身裹着厚实的白色绒毛，两只短而粗壮的脚爪支撑着圆滚滚的身体，大致呈三角形的头正探望着蛋壳外面的世界，后面还拖着一根短而粗的尾巴，细细看的话，小家伙的背后还隐藏着一对肉翅。
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头令人畏惧的白龙。
“咿咿呀呀……”
还有这稚嫩得能让人感到羞耻的声音。
怎么看都是一只变种仓鼠。
有那么一刻污雨想叫醒琳，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。绝对不能让琳看到，联想她之前问过的话，很难说琳不会将这孩子视为一只宠物。
待回过神来时，污雨发现‘仓鼠’的眼睛正瞪着他，仔细观察那双小眼睛，透过那小小的黄褐色瞳孔能够看到自身的倒影。但是，纯粹的眼眸会变得污浊，柔和的羽毛终究会褪去露出里面锋利的鳞片，可爱的小爪子也会成为能够杀人的利器。污雨心中明白，正在他鼻子底下，发出讨好般声音的，是一头真正的白龙，终究有一天，它会回归野性，像她母亲一样自诩为高等生物，漠视人类的生命。
他不会让这孩子去伤害别人，更加不愿意看到别人去伤害它。但是，一旦被其他人发现，下一个‘屠龙者’就会蹦出来。
“晚安，我的孩子。”
“咿咿……”
污雨将项链戴在它脖子上，轻轻抚摸它的头，几秒钟之后，小家伙睡着了。
“伟大的龙神啊，请原谅吾等卑微的存在……”
晦涩的皱纹在房间里回荡，源源不断的魔力从周围的水晶汇聚到项链上，当最后一个字的回音消失时，项链上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。
左手开始隐隐作痛，每当试图控制左手的时候，黑色的符文处总是会传来一阵刺痛。污雨慢慢靠近炉火，确定琳在熟睡之中，很快用左手抓住一朵火苗。
什么也没有发生，皮肤没有被烧焦，也没有被灼烧的疼痛感。
‘是啊，已经不再属于我了。’带着沉重的心情，污雨走出房间，希尔维娅的话语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。
“你还有多少时间？”
“你还有多少时间？”
“你还有多少时间？”
……
就像是有谁在询问他一样，不断变幻着声音。一会儿是希尔维娅，一会儿成了父亲，一会儿又成为了琳，之后成为了津川、妹妹、千羽等人的混合声，最后，最最令他感到害怕的是，那是他自己的声音。
“我还有多少时间，我还能坚持多久……”
“至少不是现在。”他回答自己。
第二天，当琳醒过来的时候，发现有个人正睡在自己身旁，大概是7-8岁的孩子，美丽得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，特别是那双杏仁状的眼睛，此刻正茫然地盯着自己。
“早啊，你是谁……”
“咿咿呀呀……”她突然吵起来，好像很着急的样子。
“早啊，你是谁，为什么会在这里呀？”
琳再问了一遍。
“咿咿呀呀……”
这次闹得更凶，她掀开被子，开始在床上乱蹦乱跳。
“别闹，好好回答我的问题！”
琳将她按在床上，挣扎了一番之后，小家伙发现自己不是对手，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琳。
“我叫琳。”
“丽。”
依旧稚嫩的声音，虽然读错了，结果却是令人欣慰的，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交流。
“琳。”
“丽。”
“算了，随便你怎么叫。”
琳很快放弃了尝试。
“那么，你的名字呢？”
“名字？”
“嗯嗯。”
然后她摇了摇头。
“没有名字吗？这么小的孩子，到底是谁家的？”琳粗略思索了一下最近认识的人，不过没有听说过谁家有这个年纪的孩子。
“总之先给她穿上衣服再说。”
当琳从魔法戒指里拿出一件显大的魔法袍时，她开始一个劲地摇头，并试图逃脱。琳按住她的后背将之固定在床上，然后发现从手上传来奇怪的触感。
是一对不断抖动的翅膀。再看看散落一地的蛋壳，琳很快便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。
“是啊，昨天他说的养大，原来是这个意思。”
琳再度看着这个小女孩，穿上衣服之后就跟真的人类一样了。
“对不起。”
琳后知后觉放开了紧紧抓住她肩膀的手，试着以柔和的声音说话，结果起到了相反的效果。小家伙开始大哭起来，脸上受伤的表情充满了不信任。
“什么嘛，这么聪明。”琳小声嘀咕着。
“好啦，算我错了行吧。快起来吃早饭吧。”
餐桌上早已摆好了食物，是加热好的牛奶以及烤面包，虽然简单不过总算是用心准备过的。这让琳一天中乱糟糟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。
“说起来，你也应该有个名字了。”
“咕咚咕咚。”
小家伙就像没听到一样，正在跟眼前的事物较劲，很快就解决掉了大半。
“看你吃得这么高兴，就叫你眯眯好了。”
被大碗遮住的头使劲摇了摇。
“那**咪呢？”
还是一阵摇头。
“那么，就叫光好了，谁叫那家伙最近老是黑着个脸。”
这次光勉强点了点头。
“太好了，光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。”
光的小脑袋点了一下，又使劲摇晃起来，这个时候琳已经抱起她开始往外面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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